鬼魏徵

【原文】

郑国公魏徵，少时好道学，不信鬼神。尝访道至恒山，将及山下，忽大风雪，天地昏暗，不能进。忽有道士，策青竹杖，悬《黄庭经》，亦至路次。谓徵曰：“何之?”徵曰：“访道来此，为风雪所阻。”道士曰：“去此一二里，予家也，可一宿会语乎?”徵许之，遂同行，至一宅，外甚荒凉，内即雕刻。延徵于深阁，对灯火而坐，进以美酒嘉殽。从容论道，词理博辨，徵不能屈。临曙，道士言及鬼神之事，徵切言不能侵正直也。道士曰：“子之所奉者仙道也，何全诬鬼神乎?有天地来有鬼神，夫道高则鬼神妖怪必伏之；若奉道自未高，则鬼神妖怪，反可致之也。何轻之哉?”徵不答，及平旦，道士复命酒以送徵，仍附一简，达恒山中隐士。徵既行，寻山路，回顾宿处，乃一大冢耳。探其简，题云：“寄上恒山神佐。”徵恶之，投于地，其简化一鼠而走。徵自此稍信鬼神。

【译文】

郑国公魏徵年轻时尊奉道学，不信鬼神。他曾经去恒山访道，快到恒山时，突然遇到了大风雪，天地一片昏暗，不能前进。忽然有个道士拿着青竹杖，腰中挂着《黄庭经》也到了路边，对魏徵说：“你要去什么地方?”魏徵说：“我为了访道而来，被风雪所阻。”道士说：“我家离这里有一二里路，你可以去住一晚，趁机交谈，可以吗?”魏徵同意了，就与道士一起来到一个宅院，外面看起来很荒凉，里面却雕梁画栋。道士请魏徵走进里间，对着炉火而坐，端上来美酒佳肴，从容地论道，言辞通理、广博、雄辩，魏徵不能胜过他。快到天亮时，两人谈到鬼神之事，魏徵恳切地说鬼神不能侵犯正直的人。道士说：“您所尊奉的是仙道，为何要诬蔑鬼神呢?有天地的时候就有了鬼神。道行高，那么鬼神妖怪必然能被降伏，如果自身道行不高，反而会招来鬼神。为何要轻视它呢?”魏徵没有回答。到了早晨，道士又用酒来为魏徵送别，还附带一封信，请魏徵转交给恒山中的隐士。魏徵离开后，找到了山路，回头看昨夜所住的地方，原来是一个大坟墓。他拿出那封书信一看，上面写着：“寄上恒山神佐。”魏徵很讨厌它，就扔在地上，那封信立刻变成一只老鼠跑了。此后，魏徵便稍稍相信了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