嘲诮李远

【原文】

唐进士曹唐①《游仙诗》，才情缥缈，岳阳守李远每吟其诗而思其人。一日，曹往谒之，李倒屣而迎。曹仪质充伟，李戏之曰：“昔者末见标仪，将谓可乘鸾鹤。此际拜见，安知壮水牛亦恐不胜其载!”时人闻而笑之。世谓浑诗远赋，不如不作。非言其无才藻，鄙其无教化也。

【注释】

①曹唐：字尧宾，桂州（今广西桂林）人，唐代诗人。初为道士，后举进士不第。咸通年间，为使府从事。以游仙诗著称。

【译文】

唐朝进士曹唐的《游仙诗》，写得才情缥缈，意味深远。岳阳太守李远每每吟他的诗时，便思念起他这个人。有一天，曹唐去拜见他，李远竟倒穿着鞋出去迎接。曹唐的体貌很伟岸，李远就戏弄他道：“以前没见到你不知你有如此标致的仪态，还以为你可以乘凤凰或黄鹤而来，此时相见，怎知用一头壮水牛恐怕也难以驮动!”当时人们听说这件事后都笑了。世人都说许浑的诗、李远的赋不如不写，倒不是说他没有才华，而是鄙视他没有修养。

皮日休

【原文】

唐皮日休尝谒归仁绍①，数往而不得见。皮既心有所慊，而动形于言，因作咏龟诗：“硬骨残形知几秋，尸骸终不是风流。顽皮死后钻须遍，都为平生不出头。”时仁绍亦有诸子佾、系，与日休同在场中，随即闻之。因伺其复至，乃于刺字皮姓之下，题诗授之曰：“八片尖裁浪作球，火中爆了水中揉。一包闲气如长在，惹踢招拳卒未休。”时人以为日休虽轻俳，而仁绍亦浮薄矣。

【注释】

①归仁绍：苏州吴（今江苏吴县）人。唐懿宗咸通十年（869）己丑科状元及第。取状元后入仕，乾符四年（877）十二月为侍御史。中和年间官礼部侍郎。后历官祠部郎中、度支郎中。

【译文】

唐朝时，皮日休曾去拜见过归仁绍，几次前往都不会见，皮日休心里愤恨不满，因而流露于言表，并写了一首《咏龟》诗：“硬骨残形知几秋，尸骸终不是风流。顽皮死后钻须遍，都为平生不出头。”在他写这首诗的时候，正好归仁绍的儿子归佾、归系也在场，归仁绍当然立即就会知道此事。因而等他再来的时候，便在他名片的“皮”字下，题了一首诗送给他：“八片尖裁浪作球，火中爆了水中揉。一包闲气如长在，惹踢招拳卒未休。”当时人们都认为，皮日休虽很轻佻滑稽，而归仁绍也够轻浮刻薄的了。

柳宗元

【原文】

唐柳宗元与刘禹锡，同年及第，题名于慈恩塔，谈元茂秉笔。时不欲名字著彰，曰：“押缝版子上者，率多不达，或即不久物故。”柳起草，暗斟酌之，张复已下，马征、邓文佐名，尽著版子矣。题名皆以姓望①，而辛南容，人莫知之。元茂阁笔曰：“请辛先辈言其族望。”辛君适在他处，柳曰：“东海人。”元茂曰：“争得知?”柳曰：“东海之大，无所不容。”俄而辛至，人问其望，曰：“渤海。”众大笑。慈恩题名，起自张莒，本于寺中闲游，而题其同年。人因为故事。

【注释】

①姓望：有声望的姓氏大族，显贵的为世人所仰望的姓氏。指一个家族的根源和发源地。一个姓氏或家族的姓望，就是指这个姓氏或家族所发源的某个郡。

【译文】

唐代的柳宗元和刘禹锡是同一年考中进士，题名于慈恩塔上，是由谈元茂执笔书写的。当时都不打算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最显著的地方，说：“写在押缝的板子上，很不显眼，或者过不了多长时间板子也便损坏了。”当时柳宗元草拟名单，他暗暗斟酌着，张复的名字下，应该是马征、邓文佐等，这全是在显著位置。题名都是以姓氏家族的名望为排列顺序，到了辛南容，人们都不知道此人是谁，谈元茂便搁笔问道：“请辛先生谈谈你家族的名望。”恰好辛南容此时到了别处，柳宗元说：“他是东海人。”元茂问：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柳宗元道：“东海之大，无所不容。”一会儿辛南容来了，人们问他的族望，他说：“我是渤海人。”众人大笑。慈恩塔题名一事，起于张莒，本来是他们同科中试的一起在寺庙中闲游的，后来他便在塔上题写中选人的名字，自此，人们便以此为先例延续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