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数贾岛

【原文】

贾岛字浪仙，元和中，元白①尚轻浅，岛独变格入僻，以矫艳。虽行坐寝食，吟咏不辍。尝跨驴张盖，横截天街。时秋风正厉，黄叶可扫。岛忽吟曰：“落叶满长安。”求联句不可得，因搪突大京兆刘栖楚，被系一夕而释之。又尝遇武宗皇帝于定水精舍，岛尤肆侮慢，上讶之。他日有中旨，令与一官谪去，特授长江县尉，稍迁普州司仓而终。

【注释】

①元白：此处指元稹和白居易，二人同为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。元稹自少与白居易唱和，当时言诗者称二人为“元白”，他们的诗体为“元白体”。二人均强调诗歌的讽喻作用，写有大量反映现实的作品。

【译文】

贾岛字浪仙，在元和中年的时候，元稹和白居易的诗崇尚轻浅，贾岛独自追求诗的变化和冷僻，以矫正诗歌轻艳的风气。不论是行走坐卧还是吃饭，他都忘不了吟咏作诗。曾经骑着驴打着伞，横截在长安城的街道上。当时秋风劲吹，黄叶满地，贾岛忽然吟出一句诗来：“落叶满长安。”因为急切中想不出相对应的另一句诗来，忘记了回避，冲撞了大京兆尹刘栖楚的轿子和仪仗队，被抓起来关了一晚上才放了。还有一次，他在定水精舍碰到了武宗皇帝，贾岛对皇帝十分轻慢放肆，皇帝非常惊讶，事后皇帝命令将他降职为长江县尉，过了不久又改任普州司仓，死在任职所。

尉迟敬德

【原文】

隋末，有书生居太原，苦于家贫，以教授①为业。所居抵官库，因穴而入，其内有钱数万贯，遂欲携挈。有金甲人持戈曰：“汝要钱，可索取尉迟公帖来，此是尉迟敬德钱也。”书生访求不见，至铁冶处，有煅铁尉迟敬德者，方袒露蓬首。煅炼之次，书生伺其歇，乃前拜之。尉迟公问曰：“何故?”曰：“某贫困，足下②富贵，欲乞钱五百贯。得否?”尉迟公怒曰：“某打铁人，安有富贵?乃侮我耳!”生曰：“若能哀悯，但赐一帖，他日自知。”尉迟不得已，令书生执笔，曰：“钱付某乙五百贯。”具月日，署名于后。书生拜谢持去。尉迟公与其徒，拊掌③大笑，以为妄也。书生既得帖，却至库中，复见金甲人呈之。笑曰：“是也。”令系于梁上高处。遣书生取钱，止于五百贯。后敬德佐神尧，立殊功，请归乡里。敕赐钱，并一库物未曾开者，遂得此钱。阅簿，欠五百贯，将罪主者，忽于梁上得帖子。敬德视之，乃打铁时书帖。累日惊叹，使人密求书生，得之，具陈所见。公厚遣之，仍以库物分惠故旧④。

【注释】

①教授：教书的意思。

②足下：常用于对平辈或是朋友之间的敬称。

③拊掌：拍手。

④故旧：故人，旧人，指以前的朋友。

【译文】

隋朝末年，有个书生在太原居住。因为家里很穷，只能靠教书养家糊口。他家离官府仓库很近，他挖了个洞钻了进去，那库里有几万贯钱，于是他想拿些钱。这时出来一个戴金甲的人，手里拿着兵器对他说：“你要钱，可以到尉迟公那里要个公帖，这是尉迟敬德的钱。”于是书生就到处访求尉迟敬德，却没有找到。有一天到了打铁的铺子里，听说有个打铁的尉迟敬德，正在赤着上身蓬着头发打铁。书生等到他休息了，就上前拜见。尉迟就问他：“为什么这样?”书生说：“我家很贫困，您又很富贵，想要五百贯钱，不知可以吗?”尉迟很生气地说：“我是个打铁的，怎么能有富贵?你是在侮辱我吧!”书生说：“如果你能可怜我，只要给我写个字条就可以，以后你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。”尉迟敬德没办法，只好让书生自己写，写着：“今付某某五百贯钱。”又写上月日时间，在最后署上的名。书生拜谢过拿着字条走了。尉迟敬德和他的徒弟拍着手大笑，认为这书生太荒谬了。书生得到字条后回到库里，又见到金甲人，把字条呈给他。金甲人笑着说：“对了。”又让书生把字条系在房梁上高处，让书生拿钱，只限五百贯。后来敬德辅佐英明的君主，立下大功，当他解甲归田时，皇帝恩赐给他钱，另加一库财物还没有启封。于是就得到了那一库钱，等对账时候，发现少了五百贯。正要处罚守库人，忽然得到房梁上的字条，敬德一看，原来是打铁时写的字条。他一连几天惊叹不已，派人暗暗寻找书生，找到后，书生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他，敬德又重重赏了他，还把库中的财物分给了以前的朋友们。